所谓问心,问的是自己,问的是过去,问的是自我。
黑渊站在第一道铁栏前,看着后面显露出来的人影,陷入沉思。
同一时间,黑族族地。
黑八十八已经在议堂外跪了一天一夜。
有些斑驳的白发在风中飘荡,竟染了一层薄霜。
昨夜复又下了一场小雪,初春的雪里夹着雨水,男人双腿下的地面竟无半滴雨水。
议堂内,老妪在袅袅烟雾里抽着水烟。
堂下还跪着一人。
“族长,八十八在外已经求了您一天一夜,您难道眼看他这么跪下去吗?”修者的身体也是肉做的。
老妪只管抽烟。
突然,室外一阵钟鸣传来。
“时辰到了,族长。”跪着的男人望了一眼窗外晨光,再一次提醒。
“叫他进来吧。”
“啊,好好,我这就去。”躺下男子起身,双腿酸麻,趔趄摔倒,一咕噜爬起来,兴奋地往外冲。
议堂外,雪地里跪着的黑八十八脸上表情依然坚毅。
见到来者,沉吟道:“来劝我打消念头就算了,我还会跪着的,直到族长同意见我,同意降低小渊考核的难度。”
“快起来,族长要见你。”
“真的?”
跪了一天一夜的黑八十八激动不已,幸福冲脑的后果是起得太猛,血液循环不良,直接晕倒在好友怀里。
等他悠悠转醒,满眼都是好友担忧的眼神。
“没事了就好,好在你体质不错,皮实。刚才那下换了普通人,就算不死,也换来个脑梗的下场。”好友一边埋汰,一边用灵元帮他推血缓解症状。
“快,扶我去见族长,回来再说。小渊的任务已经开始,再耽误下去,他失败了怎么办?”黑八十八甩开好友的手,他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不能浪费宝贵时间。
“快,再快,万一族长反悔,我做这一切就白费了。”黑八十八不断催促好友。
“族长。”噗通一声,黑八十八跪在族长身前。
族长只是看了一眼跪着的男人,继续保持沉默。
“族长,您给小渊布置的任务太难了,他怎么过得去?问心关,您是要他把过去26年的过往,都一一剖开展现在世人面前吗?他又不是犯了错,又非大奸大恶之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残酷方式考验他?请族长收回成命。”噗噗噗,话音一落,就是3个震天响头,起来时,黑八十八的头裂开,鲜血沿着脸颊滴在地板上。
“好了,别磕了。”见堂下男子又要磕头,族长叹息着出声。
“我们安排问心、问意,自然有我们的道理,你跪几天都无济于事,不如好好观战。”
屋中西北角,有一面巨大屏幕,花月谷现场直播正在进行。
“族长”黑八十八声嘶力竭吼起来,双眼崩裂。
“小渊有什么错,再错也是他父亲是我们,您就网开一面,取消后面的任务吧。这孩子从小没有爹妈,内心郁结偏激,待人冰冷严肃,好不容易走出来,心结刚打开,又要他把枯萎的内心面对天下人吗?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杀人诛心不过如此,问心关太过歹毒,作为老师,听说考核内容那一刻就寝食难安。
黑渊还那么年轻,绝对无法接受真正的自我被天下所知,不,谁都接受不了。
隐堂的手段,身为黑家教员的黑八十八岂有不知?那大阵是用来审问背叛者的终极手段,严酷残忍,从未用在外人身上。
“哼,我还没老,你老糊涂了。”族长看着跪着求情的男人,又好气又好笑。
“族长,惩罚弟子一个人吧,别再为难那孩子了,他师公还在闭关,若他知道此事,闹得不会比我轻啊。”
“呵,你老师比你聪明,这个方案他同意的。”抬出黑九来震慑吗?族长笑了。
“啊?啊怎么会,老师怎么会同意?族长,您说清楚,说清楚。”
“你先看看现场情况再说。”
旋即,3人视线落到大屏幕上。
阴暗散去,黑渊的视线跨过铁栏杆,迈进一间屋舍。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摆设简单,却能看出价格不菲,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虚脱地躺在凌乱不堪的被褥中间,刺目的鲜红在布满下身被单上。
女人怀中,一个刚出身的婴儿依偎在母亲怀中,睡得香甜。裹在婴儿身上的薄被上全是鲜血,女人已经没有丝毫气力给孩子换一张干净的小被。
空间一阵扭曲,黑九的身影落入房中。
“星儿,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槐小子给你准备的地方?你,你怎么样?别怕,老师来了,老师来了。”黑九紧紧抓住徒儿的手,将体内滚滚灵元渡给她。
“老,老师,没用了,别别浪费灵元,星儿不行了”水星儿体内经脉虚浮,肚子像巨大漏斗,吸进去多少灵元,漏出去更多。
“别胡说,不过是生孩子,怎么就说到生离死别?”
水星儿双眼模糊,泪水在眼眶里,怎么都流不下来。
“老师黑槐的事,我听说了孩子没还好没事”越往后说,女人的声音就越低。
“我不相信,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老师,黑槐做事莽撞了些但他不会戕害同胞”
“只怪星儿任性当初没听老师劝告执意生下孩子弄成这样小渊就拜托老师照顾了”
“星儿乖,少说两句,有老师在没事的,知道吗?”眼泪快要决堤,黑九恨自己没能早一些赶过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黑槐的事,水星儿动了胎气,原本还有1个月才生产的她突然临盆。在没有任何医疗措施的情况下,生下了儿子黑渊。
房间内,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并未冲淡黑渊的悲愤,画面刚出现,他就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记忆。可能是因为那时自己还在襁褓内,记忆片段很模糊,人脸也不清晰。
一个疑惑在脑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