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刚开始的战斗不同,它的速度已经远远达不到音速。
那把拳刃虽然缓慢,但十分坚定地向黑色装甲驾驶舱刺去。
直到距离黑色装甲不到一米时,拳刃才被黑色匕首格挡开来。
“你说得对,”韩兼非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和戏谑,“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在‘可以放弃’的对象中,少了一个人。”
“是你带在身边的那个女孩吗?”两人说着话,手上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是我自己。”韩兼非说,“你,陈明远,翟六,你们所有人,都没有亲身感受过那些怪物的恐怖,而我却亲自体会过——你们以为那只是幻想,可对我来说,那是一个文明在面对灭绝时发出的最后的绝望的声音。”
两人再次擦身而过,互相带走了对方身上所剩不多的一些零件。
“当这种绝望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你灵魂中响起,”韩兼非说,“你就会知道,以现在的联盟,根本不可能战胜它,唯一的希望,不在陈明远的战略中,而是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运气并不总会站在你这一边。”格莱斯顿说。
他的话音刚落,韩兼非的装甲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黑色装甲驾驶舱底盘,在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扭曲声后,裂开了一个小缝。
“警告!座舱泄露!”韩兼非的驾驶舱中发出一个令人绝望的声音。
黑色装甲驾驶舱中的抗荷液,从那个小小裂缝中流出,顺着几乎只剩支撑和悬挂结构的下肢流淌到装甲脚下的地面上。
格莱斯顿笑了笑:“这就是我说的,该死的命运。”
两台装甲虽然已经没有办法再进行超音速肉搏,但此时的战斗强度,依然保持在10g左右的平均过载,瞬时过载甚至可能达到18g。
在失去抗荷液后,韩兼非将不得不以自己的肉体来对抗这种载荷。
或者,在失去高过载机动后,成为任格莱斯顿宰割的鱼肉。
韩兼非苦笑一声:“今天非要分生死吗?”
“我知道,如果你刚才想杀我,我这会儿可能已经死了。”格莱斯顿说,“但是我想杀你啊!我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能的机会!”
黑色装甲中的抗荷液面已经落到韩兼非头部以下,他缓缓吐出肺中冰冷的富氧液体,让空气再次充满其中。
格莱斯顿的白貂已经用此时能用的最大速度向他冲来,那把燃烧着蓝白色等离子焰的拳刃,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那好吧!”韩兼非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缓缓闭上眼睛。
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生人的气息。
当拳刃临身的时候,韩兼非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只是侧身躲过。
然后他主动打开抽液泵,将座舱中的液体抽干。
白色装甲再次欺身上前,左手中的拳刃高速连刺。
韩兼非面无表情,黑色装甲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慢了许多,但依然每次都能在毫厘之间躲过那些快速而致命的刺击。
他的黑色匕首已经熄灭了等离子火焰,被放回右腿残缺的鞘中。
黑色装甲始终与对手保持足够近的距离,他的双手一直没有闲着,而是随着格莱斯顿的攻击动作上下翻飞。
看起来就像黑色装甲的两只机械手掌,在白色装甲上翩翩起舞。
可诡异的是,白色装甲的动作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慢,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不是格莱斯顿不想,而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动弹。
在黑色装甲的两只机械手掌中间,有十余条肉眼无法看到的丝线,在刚刚的贴身肉搏中,韩兼非正是用这些极细却极坚韧的丝线,死死缠住了这台名为“白貂”的机动装甲。
这是一种单分子长链结构的细丝,直径只有一个分子,却能够承受十吨重的拉力。
这种强度的丝线,比绝大多数刀刃都要锋利,在人类世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承受它的切割,而唯一难以被切开的,就是用这种材料本身制成的高强度支撑物。
比如黑色激动装甲手中的线轴和手指间的垫片。
“我本来不想放他出来,”在做完这一切后,韩兼非松开一只手,但装甲的右手中仍牢牢抓住一只如同线轴的东西,“可为什么非要分生死呢?”
白色装甲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
“你知道,任谁每天被整个文明的负面情绪冲击,都会想尽办法来让自己好过一些,”韩兼非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丝神采,“于是,我创造了‘他’——就如你所说的,没有感情的冷血者。”
说完,他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无神。
线轴高速旋转收紧。
黑色装甲转身打开滑翔翼,一跃飞上天空。
在他身后,那台名为白貂的机动装甲整整齐齐断裂成数十块,散落在地上。
裂口处光滑如镜。
滑翔在半空中的韩兼非,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就像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