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圃拿着陶壶,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水,看来是饿坏了。
喝完水后,他才接着说道:“此人名为‘石’,身高八尺二寸,右脚走路时略跛,吾等去询问他时,此人正在地里割稻,远远见到亭长赤帻,竟心虚得往稻田深处逃去,吾等花了不少气力才将其抓获……”
这时候,那嫌犯也被带上来了,他像是一头被捕获的野兽,兜在渔网里,被四个人连拖带拽拉了进来。却见其身材高大,即使此刻蜷缩着,依然能感到那体魄的力量,他身上沾满稻芒,裸露的手、足被渔网网眼割得满是血痕,神情十分落魄,眼睛里带着一丝愤怒。
“果然是个彪形大汉。”乐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板起脸,质问那汉子道:“说说罢,亭长例行询问,你为何要逃?”
大汉经过一番追逐打斗后也累着了,在渔网里喘息一阵后道:“怕官吏,故而惊慌而走,并无他意。”
“若你没有犯罪,何必害怕官吏?”
“动辄拘禁上百,处死十余,怎敢不惧?”
“你这厮,还敢嘴硬!”安圃气得踹了他一脚。
黑夫摇了摇头,越发觉得此人有嫌疑:“人虽然看似胖大,却看不出伶牙俐齿。”
乐倒是很喜欢这种猫鼠游戏,他拎起那人佩戴的刀,笑道:“里中的铁匠说,你三个月前在他那打造了一把拍髀,且让吾等瞧瞧此物。”
说着,乐便将武器从那刀鞘里抽出,却不是拍髀短刀,而是一把短剑!
见此情形,石顿时脸色大变。
“刀鞘里却装着剑,若是猜的没错的话,这剑,想必就是柳树里死去的里监门的吧!”
身高、凶器都符合,据亭长们报告说,在询问石的邻居后,得知案发当日正是农忙,石却借故说要去乡市一趟,天没亮就走了,朝食方归,期间那两个时辰,不知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在如此证据面前,石垂下了头,似是认命地说道:“既如此,我便承认了,那里监门,的确是我杀的……两个里本就离得极近,我那天看见里监门带着褡裢,走入里墙外,便贪图钱财,尾随他到了那户人家,跳窗进去将二人杀了……”
“休要再胡言,你这胖大身材,如何跳窗作案?”黑夫打断了石的胡言乱语,逼问道:“快说,你那同党,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在哪!”
如果说方才石只是惊讶,如今却是愕然了,但被黑夫说破后,他竟闭上了嘴,再不发一言。
黑夫几度逼问无果,只好道:“令史,此人嘴硬,应该立刻拘禁起来。尉史,不如先去提审其家眷亲友,看看此人近年与谁往来亲密,能冒着风险一同作案的,定是熟人。”
安圃离开后,乐又问了石几句,却都得不到回应,便怒道:“既然嘴硬不说,那么也办法,吾等只能动用下策了。”
他一挥手:“拖下去,动肉刑吧!”
半个时辰后,经过一通鞭笞,已经满身血痕的石被拖了上来,他已经十分虚弱,被两名亭卒按在尉史、黑夫、乐三人面前。
尉史安圃道:“石,你的乡党已经说了一切,你过去一年间,与一伙庸耕者走的很近,是不是他们其中一人与你一同作案?”
“我说……”听到这句话后,石抬起头,虚弱地道:“我说,还望令史能将我绳子稍稍解开些,缚太紧,我说不出话来……”
室内有五个人,都带着兵刃,乐不疑有他,让人给石松了松。
石似乎好受了些,他喃喃道:“与我一同作案的人,他叫……”
突然,石猛地站了起来,八尺二寸的大汉爆发的力气惊人,双手被拴在一起,竟还能将背后两名亭卒撞得飞了出去!尉史安圃大惊,欲拔剑阻止,也被石低头一撞!顿时靠到了墙上,只感觉胸口剧痛,肋骨都要断了!
随即,石便扑向了眼前的令史乐,吓得他坐倒在地。
然而,石的目标却不是乐,而是案几上的剑!作为证据的那柄剑!
夺剑在手,石艰难地举起双手,却没有斩向任何人,而是将青铜剑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他不是想逃走,他是想自杀!
“哐当!”
说时迟那时快,离得最远的黑夫出手了,他抽剑在手,用剑身狠狠砸向石的双手,一下便击飞了他手里的武器!
“好汉子,想以死隐瞒同党?可惜,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