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要是因为负责查案的,只是两个普通衙役和几个白役——毕竟这失踪案虽也是人命关天,却远不及凶杀案受重视。
人手本就不足,办案的态度又不端正,能查出什么线索才有鬼呢!
如今孙绍宗一声令下,府里的人力资源顿时倾斜了过去——赵无畏带着几十号手下,几乎把王家到菜市场的路踩烂了。
路两旁的住户、买卖家,不管有嫌疑没嫌疑的,挨个盘问了至少两遍,在这地毯式的搜索下,很快就有一些相关信息浮出了水面。
首先是吹糖人的赵麻子,他表示曾经看到两个戴着斗笠的人,远远缀在王氏身后。
然后是买阳春面的许二妞,表示自己也曾瞧见两个斗笠人,不过却不知道他们是在跟踪王氏。
再然后是西巷钱老蔫家九岁大的儿子,表示自己带着土狗阿黄在街上玩儿时,阿黄突然追着两个戴斗笠的人乱叫起来,其中一个人停下来骂了几句,听着不像是本地口音。
另外根据钱老蔫的口供,他家那土狗极通人性,而且向来是在外面散养,从来没给街坊邻居添过麻烦,这还是头一回追着人乱叫。
“带着斗笠的外地人?”
听了这些禀报,林德禄嘬着牙花子为难道:“大人,这听着倒像是一伙人贩子,那王婆子要真被他们拍了去,这好几天的功夫,怕是早送出城了。”
“人贩子?”
孙绍宗白了他一眼:“你要是人贩子,会选那王氏下手?”
也不等林德禄回话,把手一扬道:“去,派人把钱老蔫的儿子,以及他家那只土狗带过来。”
林德禄如今早已经习惯了,孙绍宗破案时的种种奇怪的举动,因而也没多问,就准备出去传达命令。
“回来!”
孙绍宗却又叫住了他,吩咐道:“再去通知周达,让他从牢里挑几个犯人……”
书不赘言。
却说约莫两刻钟之后,钱老蔫的儿子和那条黄狗,便被带到了刑名司里,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惶惶不安的钱老蔫夫妇。
刚看见孙绍宗那一身浅红色的官袍,两夫妻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倒是那小名唤作阿宝的孩子,虎头虎脑的也不知个敬畏,被父亲摁倒在地,还使劲仰着头去打量孙绍宗。
孙绍宗对他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又指着一旁摇头摆尾的黄狗,道:“这就是追了坏人一路的阿黄么?果然是条好狗!”
听孙绍宗赞扬自己的宠物,又说阿黄追的是两个坏人,阿宝顿时得意起来,腆着小胸脯道:“我也一直追着他们来着,他们骂人的样子可吓人了,不过我和阿黄一点都不害怕!”
“这么说,你也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孙绍宗伸手将阿宝从地上拉起来,揉着他那一头扎手的毛寸,笑道:“那叔叔待会请你和阿黄帮忙的时候,你可不能怯场。”
阿宝仰着头,满面欣喜的道:“大老爷是想让我和阿黄帮你抓坏人吗?!”
这孩子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却也已经有了身份尊卑的概念,所以并没有顺杆爬喊孙绍宗一声叔叔。
“哈哈,还真被小英雄给说准了。”
孙绍宗哈哈一笑,见钱老蔫夫妻惊恐的欲言又止,便又顺势宽慰道:“放心,有本官在此,不会有什么凶险的。”
说着,向林德禄使了个颜色。
林德禄立刻向东跨院里扬手招呼道:“来人啊,让那些家伙挨个走过来!”
就听月亮门后哗啦啦铁链作响,不多时一个身穿囚服头戴斗笠的犯人,慢腾腾从里面出来,原是一脸的不服不忿,不过看见孙绍宗在场,当即便垮了腰板,佝偻着身子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到了钱家众人身前不远处,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的骂了几句,然后又低头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西墙根底下,才有衙役上前拦住了他。
“怎么样?”
孙绍宗蹲在阿宝身边,问道:“这人骂的话,和那天戴着斗笠的坏人像不像?”
“不像,一点都不像!”
阿宝立刻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这时那月亮门后,又走出了第二个囚徒,这个囚徒一出来便是满脸的晦气,盖因他身上,也不知被谁倒了许多的剩菜剩饭,一路走一路淋淋漓漓的,当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这次还没等他走到近前,土狗阿黄便咬着尾巴迎了上去,先是欢快的叫了两声,又低头添他裤腿上的饭菜。
那犯人先是有些提心吊胆,见阿黄并没有伤人的意思,这才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孙绍宗又问道:“那天阿黄是不是这么追的?”
“不是、不是!”
阿宝又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那天阿黄叫的比这厉害多了!”
此时那犯人也到了近前,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有气无力的骂了几句。
“这口音……”
“不像,不像,比刚才那个还不像!”
等贡献了一地狼藉的犯人,走到西墙根儿之后,第三个犯人却没有急着出来,反倒是从门后抢出了几个衙役。
等衙役们把地上的痕迹清理干净,才又轮到第三个犯人出场。
这人瞧着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神色很是紧张,一直盯着阿黄打量,等到了近前,见阿黄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作声作色的骂了几句。
“差不多!”
不等孙绍宗再问,阿宝便跳脚道:“他和那两个斗笠坏人,骂的好像差不多!”
不过随即,这孩子又疑惑道:“可阿黄怎么不追他呢?”
孙绍宗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等那第三个犯人走到西墙根下,第四个犯人又紧接着走了出来,这个犯人瞧着,倒比方才那个走的还谨慎了几分。
不过这次阿黄却有了反应,先是翘着鼻子嗅了嗅,继而伏低身子狂吠起来,等到那犯人硬着头皮转头骂了几句,继续向西墙根儿走去的时候,阿黄更是一路尾随着狂吠不止。